瓷房子里当然有很多古瓷,不过,最先把你镇住的不是完整的瓷器,而是数量庞大的碎瓷片。从汉唐到清末,这里一共有7亿多片瓷片——但是这些瓷片不是安静地躺在展柜里,而是贴在墙壁、门廊、窗户、屋顶这座博物馆整个是由瓷片建成的,正如它的名字——“瓷房子”
7亿瓷片装贴瓷房子
天津市原意大利租界区,是都市繁华中一片难得的“雅静”。梧桐树下,建于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小洋楼一幢挨着一幢。沿寂静的老街一路走来,老歌剧院、老教堂,还有梁启超、袁世凯、张学良、李叔同等众多名人的居所……感觉像在“走读”着一部老天津的历史。瓷房子,就立在老城区赤峰道上。
面对瓷房子,就会立即被那古朴的瓷墙、灵动的瓷檐、典雅的瓷楼所吸引。瓷房子主楼外近10米长的围墙上,嵌满了瓷瓶,瓷瓶之间的缝隙以水晶石充填。据说,单围墙上镶嵌的晚清、民国时期古瓷瓶就多达635个。
步入主楼,满目迎来的皆是瓷、瓷、瓷……整座法国格调的小洋楼,被7亿多片中国古瓷片、13000多件古瓷器、300多个明清瓷猫枕、300多尊历代石造像、20多吨天然水晶和玛瑙包裹着、装点着。二楼凉亭天花顶上,镶贴着一圈圈古瓷盘,中间几圈用的全是珍稀的鱼纹盘,令人叹为观止。楼房滴水檐和落水管上,分别装饰着几百只民国年间的瓷猫枕。墙壁柱脚、楼梯扶手大都用带款的碗底组合粘贴而成,多为官窑瓷片。拾级而上,“大明隆庆年造”、“大明万历年制”等落款随处可见。
楼顶上,一条长达760多米、用数十万片古瓷片镶贴而成的巨型“瓷龙”盘旋飞舞,使原本略显古板的楼房变得飘逸、灵动起来。徜徉于瓷房子,仿若置身于一座古瓷组成的童话迷宫,让人生出无限好奇和遐想。
“岁岁平安”腐朽化神奇
瓷房子的创建者张连志,并非艺术家。然而,这位1957年出生于天津“文化锚地”意租界一个儒商世家的男子,在家庭和周边环境的耳濡目染中,渐渐将商人的精明、文化的唯美蓄积于胸。小时候,当别的小孩都在存硬币时,张连志却开始存古瓷片——父亲早早就向他那小小的脑瓜里灌输这样的观点:“黄金有价,钧瓷无价。家财万贯,不及钧瓷一件。”
据介绍,瓷房子所用的古瓷片,大多是在三岔口收购的。当年,往来于海河的众多船只,装满了向皇家进贡的瓷器,这些瓷器不能有一点点瑕疵。然而,脆而易碎的瓷器,在烧制和运输过程中,难免有不合格或破损。如果把“有问题”的瓷器送进宫去,那是要受严惩甚至被砍头的。于是,人们在进京前,总要在三岔口对进贡瓷器进行一次全面清理,将受损碎裂或有缺陷的瓷器捡出来。那些为“保平安”而不得不抛弃的废品、碎片,便一筐筐、一船船沉埋在了三岔口。当时的人们,将这一现象称之为“岁岁平安”。
在张连志的记忆里,父亲因嗜好收集碎瓷片而名声远扬。只要从三岔口挖出了瓷片,便会有人第一时间告知父亲;只要听说什么地方又挖出了瓷片,父亲也会第一时间赶去。“文革”前,古瓷片在人们眼里像垃圾一样,一元钱能收一大堆。父亲把这些没人要的“破烂”收集回来,堆在院子里、柜顶上、床脚下……在父亲眼里,来自三岔口的这些古瓷片都有“岁岁平安”的寓意。父亲告诉张连志,存瓷片就像存零钱,积累多了终究能派大用场。后来,父亲过世了,三岔口再挖出瓷片,人们就来通知张连志。而张连志收瓷的气魄比父亲更大,他已经不用到现场去了,而是让人把瓷片一箱箱打包送来,一箱能有上千片!
改革开放以后,当世人的眼光都被北京、上海、广州所吸引时,当“破破旧旧”的天津一天天在人们脑海中被淡忘时,张连志萌生了要在天津打造吸引世人眼球的“奢侈品”的念头。
位于意租界的“疙瘩楼”曾是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马连良的居所,这是座上世纪30年代由英国人建造的意大利风格洋楼。从1991年开始,买下“疙瘩楼”的张连志用10多年时间,将陈旧的楼房装饰成为融中西建筑文化风格于一体的“古瓷城堡”。接着,张连志又将目光转向了赤峰道上另一座有着100多年历史的法式建筑。
赤峰道原来叫督军街,是一些督军、将军聚居的地方。张学良、段祺瑞等赫赫有名的人物,都曾在这一带有住所。“瓷房子”楼高5层,原是一位大官僚的居所,后来天津市工商局在此办公。工商局迁走后,楼房一直闲置着。
2002年张连志买下这幢楼房时,很多地方已开始腐朽、塌陷。守着这座旧洋楼,张连志默默地开始了他“化腐朽为神奇”的工作。8年时间,一幢法式风格的旧洋楼终于被改装成为中国瓷房子!但张连志,也为此付出了在工地摔断腿的沉重代价。
“疯狂之举”众人说得失
以贯于标新立异闻名的西班牙建筑师、塑性建筑流派代表人物安东尼•高迪曾说:“只有疯子才会试图去描绘世界上不存在的东西!”
在天津,面对这座瓷房子,果然有人将张连志视为“疯子”——把数以亿计的元青花、明青花、明五彩瓷片像小孩玩‘过家家’一样贴到房子上,能说他不疯狂吗?简直疯得不可救药了!瓷房子在一些人眼里也就成了“疯狂的房子”。
还有人认为张连志此举与中国瓷文化所推崇的古朴、宁静背道而驰。面对瓷房子,有人笑道:“这正是‘俗人玩青花’的最好注脚!”有人感叹:“这是暴殄天物!简直就是中国青瓷的灾难!”
当然,赞美之声也很多。天津著名作家冯骥才面对瓷房子,发出了这样的感慨:天津是“万国城市博物馆”,天津的西方式建筑,全是天津人自己的创造。如今,我们又在原有的景观里增添了一个新的、非常有特色的、别人无法克隆的建筑——瓷房子。张连志的瓷房子应该是天津的文化地标,是天津城市的一个新亮点!
处处是故事点点是灵感
走近瓷房子,你定会为它的绚丽色彩、古雅氛围和震撼心灵的巨大气势所折服。这里是瓷的国度,瓷的海洋,瓷的天下。无论是窗檐上的瓷片装饰还是内部的古瓷片壁画,每一个细节都近乎完美,每一处风景都值得流连,每一个角落都有个故事在其中。
外围的“瓶”安墙,用的是大小不一的635个古瓷瓶堆砌而成,瓷瓶与瓷瓶之间的缝隙用水晶石填充。它外表看上去连绵起伏,又别有韵味。在墙上的显眼位置上,还写有“爱我中华”的字样,这与张连志“活在别人文化中是孤独的,只有活在自己文化中是幸福的”深刻感言交相辉映。同时墙面上画有的一张张“红唇”,也表达出一种“无声胜有声”的意境。
走进瓷房子的入口,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盘旋在房子上的瓷龙,它全长768米,是世界上最长的一条古瓷龙。它蜿蜒飞舞,活灵活现,气势壮观,整条龙身的每一个部分都展示出中国民间舞龙的特定招式。此外,房子左右两侧的瓷龙(共计4条)从地面蜿蜒至墙头,在楼顶蜿蜒出五个英文字母“China”,它们全部由钧瓷碎片拼接而成,字母之间首尾相连,曲线流畅,造型生动,有种音符的跳动感。字母的左边,是一颗高高伸向空中的五角星,它是用名贵的祭红瓷片拼接而成,表达出一种强烈的爱国情怀。
如果说瓷房子的外部设计突出的是一种爱国情怀的写照,那么其内部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部关于中国古瓷的史鉴。进入瓷房子的内部,随处可见以历代古瓷拼贴而成的古瓷壁画,唐代周昉挥扇仕女图、金代张珪神龟图、五代董源潇湘图、元代赵孟頫\东坡像等,总共300余幅。它们均是将随瓷片冲洗、消毒、分类后拼贴而成,看上去古朴肃静又别有一番情调在其中。古人云:言必有意,意必吉祥。的确如此,每幅古瓷壁画的背后都有一个吉祥的寓意在其中,如张大千荷花八屏图,相传在此画前拍照留念的情侣,可以天长地久,相伴永远。
凉亭阳台的顶部,全部被完整的古瓷盘所覆盖,中间的一圈全都是世间少有的鱼纹盘,阳台上摆放的一个个装满白米饭的“平安碗”,更是表达出一种人类最朴素的愿望,即“民以食为天”;屋内楼顶部用古瓷瓶拼贴出的“女娲伏羲”,表达出一种人类生生不息、代代相传的美好愿望。像这样的创意在瓷房子中比比皆是,这里真得是“处处是故事,点点是灵感”。
瓷房子 不可估量的艺术财富
如果说瓷房子的价值多少如何估算,一组简单的数字背后显现出巨大的价值:7亿多片古瓷片、13000多件古瓷瓶瓷盘瓷碗,涵盖了各个历史时期,有晋代青瓷、唐三彩、龙泉瓷、钧瓷、元明青花瓷等各个时代的精品;300多件汉白玉石狮子,这些石狮年代横跨东汉、唐、宋、清各个时期;300多尊北魏、北齐、唐等朝代的石雕造像,300多个明清时期的瓷猫枕,20多吨水晶玛瑙……
每片古瓷片价格多少?每件古瓷瓶又值多少钱?这恐怕不是一个简单的数字罗列能够说清楚的,而且其背后的艺术价值更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。天津文化名人冯骥才曾说:“瓷房子的建造源自于收藏家近乎疯狂的想象,艺术是可以讨论的,越讨论它就越有价值,也越变得不可估量。这确实是一个奇怪的年代,什么奇怪的想法都有可能实现,正说明瓷房子是当代的艺术,这是过去中国所没有的。”
的确瓷房子是当代艺术最伟大的作品,其建造过程是一种当代行为艺术的昭示,其创作意义是当代艺术饱含文化积极向上的精神所在。当你身临其境,观察这栋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房子时,你会发现语言是如此苍白,因为它的美,是无法用语言表述的。它不仅是华夏民族的象征,更象征了今日中国屹立于世界之林的气魄!